《诅咒》:这就是内森·菲尔德被称作怪才的原因

来源:时间影院iShowTime人气:加载中更新:2024-01-08 19:48

撰文:M.伍德

一些让人背脊发凉的时候:在停车场语速很慢地说“我诅咒你”的黑人小女孩;艾玛·斯通的假笑和忽然阴沉下来的脸;接受肩颈康复时扭来扭去,惊恐不安的黑人男性,伴随“咔嚓”一声脆响倒下,此前颈部剧烈鼓动的动脉瘪下去,好像死了一样;熟悉的朋友,在超市假装不认识你;在社区中走动,尽管邻居们内向木讷,他们好像在偷偷关注你。

《诅咒》(The Curse)是怪才内森·菲尔德的首部虚构作品。


《诅咒》海报

2022年,他的高概念真人秀《彩排》(The Rehearsal)在令人不适的氛围中挑战观众的认知:你是谁?你想要怎样的生活?你能分清虚构和现实吗?

这部新剧中,他不再扮演真人秀中的“上帝”,进入虚构作品的新领域。

内森·菲尔德和艾玛·斯通扮演的一对年轻夫妇,正在新墨西哥州一个贫穷社区拍摄住宅项目真人秀。他们的商业计划是:收购当地一些房屋改建成极具艺术品位的环保住宅,顺便帮助社区更新成理想家园,抬高地价,以此获利。为了宣传这个项目,亚设·西格尔(内森·菲尔德饰)叫来意志消沉、被纽约放逐的电视制片人老友道奇(本·萨伏迪饰),要把项目建设过程拍成一部10集真人秀。

过程并不顺遂,亚设还怀疑自己受到了货真价实的诅咒。对他施加诅咒的小女孩天真可爱,不知道自己从TikTok上学来的诅咒小花招,真的有魔力。

西格尔夫妇原本亲密的关系,在镜头的盘剥和诅咒的阴影下变坏。中产阶级化、殖民、慈善、文化冲突,在底下突突跳动。

不管怎么包装他们的意图,西格尔夫妇的事业,本质上仍是个老故事——富人携资本入侵穷社区。他们想大干一番事业,把白左/绿党的理想,植入商业蓝图中。但这个愿望自相矛盾。细碎的无伤大雅的事情接连发生,模糊了身边人的面目和他们的愿景。

暗礁不断,不安和阴郁的乌云愈积愈厚。内森·菲尔德再次祭出自己的杀器:用百分百的现实,不声不响地扭曲人物的现实感,直到他们对周遭产生怀疑。

和内森真人秀节目的主角一样,西格尔夫妇和道奇这三个外来者,随着时间推移,发现自己对真假的分辨力下降了。


《诅咒》剧照

失去分辨真假的能力,和失去控制是有差别的。拍失控的影片很多,大部分黑色电影、心理悬疑片,甚至喜剧(比如《怒呛人生》),都是关于人如何一步步走向失控。对周围现实的真实性产生怀疑,在恐怖片里常见。可内森·菲尔德不拍恐怖片。虽然顶着一个吓人的名字,《诅咒》里没有任何吓人之处。

那些忽然接近拍摄对象,或者冷不丁变换拍摄角度,然后定住不动的镜头,拍的都是日常。内森让这些镜头尽量接近生活中的体验:身处一个普通的环境,一个激灵,第六感醒了,觉得周围人有些可疑。他们窃窃私语,似乎在背着你商量什么对付你的花招。但你无法证明。

在真正的现实中,这种偶然产生的不安感觉会被我们一笑而忘。除非,你也像从加州/纽约来到荒蛮之地的主角三人组那么心虚多疑,文明世界的盔甲被“诅咒”打开一条裂缝后,顿觉处处疑窦丛生。

在真人秀的拍摄过程中,惠特尼开始分不清片场同事说的是玩笑话,还是认真的。她经常怀疑身上的麦关了没有。她猜不透艺术家朋友汤娅(萨曼莎·阿什利饰)对她的真正看法。对丈夫是否坚定地跟她待在同一个阵营,她再也不能确信。

这样一个故事中,讽刺的浓度很高。既要还要的惠特尼·西格尔(艾玛·斯通饰),富二代拿着父母的钱追自己的理想,不得不拼命控制她的坏脾气和优越感。她纠结恼怒的表情,反复被强装的笑脸熨过,成为这个角色标志性的面孔。


《诅咒》剧照

在新墨西哥州鹤立鸡群的惠特尼已经入戏太深,分不清到底更想建设美好社区,推广环保住宅,还是赚钱证明自己。她打点媒体,把贫穷社区的高犯罪率和种族矛盾屏蔽在大众的视线之外,是欺骗还是权宜之策?每天都焦头烂额的惠特尼,没功夫去想这些问题。可是在心底,她隐隐知道,问题不会消失。于是她更加卖力地在社区做善事,努力推进项目,暂时地平息不安。

内森·菲尔德扮演惠特尼的没用丈夫亚设·西格尔。说他没用,是因为首先,亚设长着一张内森·菲尔德的尴尬脸。评估真人秀的随机观众座谈中,大家对他的评价是:缺乏性张力,无趣,冷淡。

这个角色让熟悉内森的观众猜想:他和内森在其他真人秀中的角色有什么不同?这些角色身上,有几分是内森的本性,几分表演的成色?

路人们的评价没错。亚设·西格尔,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,加上偶尔发作的倔脾气,执拗不太懂变通的个性,种种性格成色拧在一起,构成这张经常显得呆滞和困惑的脸。

西格尔夫妇没有幽默感。他们会开玩笑,也能理解别人的玩笑。他们缺乏的是真正的幽默感——用不同的眼光看待事物的能力。他们的玩笑是教养的一部分,一种勉强习得的工具,用作社会生活的润滑剂。


《诅咒》剧照

抓住生活中稍稍出格的、勉强的地方,将它们放大,使观众想起自己的生活经验,是内森的拿手好戏。他创造的人物,表面上都能融入社会,甚至相当如鱼得水。但内心深处,他们也不是完全确定。

在加州的空气中,惠特尼对自己的信念和能力完全自信。来到这个穷社区,她形单影只,身边没有一个同类。起先,她还能够按照惯性行事。她扮演好心的女士(大部分时候确实出自好心),对周围人尽可能地伸出援手,尊重部落文化;反而对自己的同类——来购房的买家,相当苛刻。对真正有才华的人,惠特尼怀有深深的嫉妒。

以父母的财富为保护盾,惠特尼试图打造一个环保乌托邦。但她无意解决当地的贫困问题。电视台记者一针见血地指出,如果他们的项目成功,穷人会被赶出家园。或许留下一小部分,在惠特尼赞助的商业广场打工,作为和谐融洽的象征装点门面。

摆在这对夫妻面前的,是除非奇迹否则不能解决的难题。要么造一个全新的上中产阶级环保社区,要么放弃环保房屋和地产升值的梦想,只做公益事业,改善贫困。他们无法实现这两个相悖的目标。因为很明显,西格尔夫妇既没有商业大鳄的狠辣,改革家的魄力,也不像真正的理想主义者那样意志坚定。

社会阶层、受教育程度和政治倾向远开八只脚的人混居杂处,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。今年的澳大利亚悬疑剧《戴洛克小镇》(Deadloch)的发生地,就是一座彩虹色新移民和世代从事伐木业的土著混居的湖滨小镇。新移民带来绿色、开放和文化上的活跃,与此地的保守价值观水火不容。割裂的社区,变成连环杀手的狩猎场。

《戴洛克小镇》把对双方阵营的讽刺化作一把大剪刀,剪开社区更新的繁荣表象,露出底下滴血的现实。《诅咒》是一枚针,总是在事情取得一些进展时,戳痛你的皮肉。它是小火煮青蛙,让疑虑像淤血一样扩散,使人失去对自己、身边人和文明社会诸多准则的信任。

这就是内森·菲尔德所以被称作怪才的原因。


《诅咒》剧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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